不忍得，又回想起離開大學的那幾天。

自己是不善與人類交流的，便將自己的東西贈給了其他人。一件一件，竟幾乎沒有不捨。

只是離開的時候，我卻是哭泣了。即便到了現在，每每想起也不自覺的會輕輕流淚。

觸動我的，大抵是那平日毫無生氣的房間吧。本就荒蕪的水泥地板，以及我將將用膩子亂塗的白牆。曾經唯一活潑的什物，該是我亂丟的衣物與草紙，也被我收殮了、被放入到它們的棺材裡，封存到不知什麼時候。

於是，整個房間就徹底陷入了死寂，只有被我修過的下水道還給我了一聲輕輕地嘆息。

然後，便是這城市盛夏的味道混著這棟樓的低語。那焦灼而煩躁的氣候，都不敢靠近這棟樓，也空留的我在這裡用這冷意為我這幾年的生命哀悼。

我終究是要走了的，那便是我的命運罷。舉其手機，滑稽地劃開相機，向這個我消耗了生命而又不會再見面的地方告別。

站在入口的玄關，風從我背後吹來，大概也嗚咽。我看著這一切、傾聽這一切、嗅著這一切。我把手伸進無限深的口袋裡，摸索著那把鑰匙。摸到了，又感覺鑰匙彷彿是有千斤重。拿起了，卻感覺鑰匙自己在向外面飄。

留不住，留不住。

鑰匙終究是跑到了小桌上、和門作伴去了。

我最後深呼吸了一口，緊了緊身上的包、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——而口袋這時候又太淺了，我總是怕把手機掉在這裡——終於走出門去，把這一扇門留在身後。

關上了。

我的生命在這時候似乎跳了一下，像階躍函數一樣，倏地就變了，進入了一個我記不得來路、更未知去處的階段。

關上了。

我如果還有任何掛念，也便只能後悔了。我生命中的太多，都是如此，我只能在許多年後，用貧瘠而匱乏的文字和充盈而不絕的淚水去弔念它。

想到我曾經的一首詞，「指尖櫻開還幾度，衹是人間留不住。」

我也留不住我自己，我也留不住任何人、任何事。

自然，那天晚上，我睡得很香、但失眠了。要究其原因，大抵是我終於踱到床前、輕身躺下後，又飛奔起來、像草原上的獵豹。

我的奔跑，只有奔跑。

Last modified on 2023-01-28